一个腼腆男人的千万财富(2016.7.26)
别人眼中，他羞涩腼腆，不是一块做生意的料。而从摆地摊，到成为昆明野生菌行业中的佼佼者，他做起事来又自信爆棚。看云南昆明的林胜龙，腼腆个性的背后有怎样的致富经。
这天一早，记者跟林胜龙来到昆明市这家野生菌交易市场。
林胜龙：这里是西南最大的新鲜野生菌交易市场。这里24小时都交易野生菌，这个时候我们过来，看一下品种是否多。
2016年的新鲜野生菌刚刚上市，林胜龙过来了解市场行情。这天早上7点，一辆装满野生菌的面包车一开进市场，就被团团围住。
众人：别抢。让开。
车里是新鲜的红牛肝菌，这些人都是来这里批发野生菌的经销商，新鲜的野生菌需要经由他们进入最终的消费市场。
云南省昆明市官渡区野生菌经销商：红牛肝菌多少钱一斤?
林胜龙：一个人拉几筐就走。
记者：像这种抢货的情况经常会发生吗?
林胜龙：经常会发生。
云南省昆明市官渡区野生菌经销商：现在货不多。价格浮动很大的。山上没有(市场上)就没有，山上一多价格就要跌一点。
云南省昆明市官渡区野生菌经销商：每天都有变动，货少了价格就涨上去，如果货多价格自然就下来了。有时候是亏钱的。
这些刚刚上市的红牛肝菌在这个批发市场卖到200元一公斤，而到野生菌大量上市的7、8月份，价格也许只是现在的一半。野生菌经销商们靠时间差、价格差赚钱，但每天都变化的行情并不容易把握。起初，林胜龙就像这样在市场摆摊卖野生菌，这里很多野生菌经销商都是从那个时候就认识林胜龙。
云南省昆明市官渡区野生菌经销商：都认识他，像我们合作了20多年。他做他的，我做我的，但是我知道他做得好。
云南省昆明市官渡区野生菌经销商：他的生意做得好，我们都要向他学。
从摆摊卖野生菌，到成为昆明野生菌行业中的佼佼者，林胜龙的经营之道被同行津津乐道。然而林胜龙却一度被家人、朋友认为并不是一块做生意的料。
妻子黄岳琼：其实他那个人真的，属于又腼腆，表达能力又有点差。
林胜龙：我老婆经常说你这样子在昆明怎样混下去。就是我不说话，我很不会说话。
云南省昆明市五华区野生菌经销商 万庆华：像我们在一起，他有时候都会脸红，话说多了会脸红。
记者：熟悉的朋友在一起话多了也会脸红。
云南省昆明市五华区野生菌经销商万庆华：对。能做到这个行业的老大哥是很不容易的。
上海市虹口区野生菌经销商林建平：他看上去不像一个大老板，但是实际上他做的事比大老板更大老板，更好更完美。
和朋友说话都脸红的林胜龙，究竟有怎样的生意经呢?
云南是野生菌的王国。每年6月雨季来临。而雨过天晴，野生菌破土而出。2016年的雨季比往年提前了半个多月。采挖野生菌的农户开始进山寻找野生菌，林胜龙也开始为今年野生菌的鲜品销售忙碌。
这天一早，林胜龙和这位在产地一手收购野生菌的农户约好。他们得到消息，这个村子已经能采挖到一种叫鸡的野生菌，能卖到三、四百元一公斤。林胜龙加工销售的都是纯野生环境下生长的食用菌，他发动产地的农户采挖野生菌，从农户手里收购后再进行加工销售。当初他正是靠销售鸡菌起家。
记者：这边产鸡比较多是吗?
云南省昆明市东川区铜都镇洗尾嘎村村民 谭中华：对，比较早、比较多。这里比较热。还有这边浇水的地比较多。春荣。
林胜龙今天过来是为了了解这边鸡菌的产量和质量。这位叫少春荣的村民是捡野生菌的高手。出发前，林胜龙却和村里这位老奶奶聊上了天，还给了老奶奶100元钱。
记者：第一次见面?
林胜龙：第一次见面。
记者：为什么我看你给奶奶塞了100元钱?
林胜龙：她是老人，见到老人，我们都有这种习惯。(见到)岁数大的人，我都会给(钱)。
记者：我看你平时挺腼腆，好像见到奶奶很能聊。
林胜龙：见到老人必须的。
趁着太阳还不太大，一行人朝村里的玉米地出发了。野生环境下的鸡菌需要和这样的白蚁窝共生。村民介绍说，这些玉米地的田埂上最容易出鸡菌，玉米地中间偶尔也会有。不多久，村民就在田埂上有了发现。
林胜龙：鸡窝，这里也有一个(白蚁)窝的。去年出过的鸡窝。去年出过的。
记者：就说今年这个窝还没出(鸡菌)?
林胜龙：雨水一来，一湿润就长出来了。
村民赶紧用土把这个出鸡菌的窝盖了起来。
记者：为什么把土掩上去?
云南省昆明市东川区铜都镇仓房村村民 少春荣：掩上(土) 下一个人来就看不见，看不出来这是个鸡窝。
林胜龙：下回来只有他找得到，只有他捡得到这里的鸡。还有对(鸡)来年的生长也好。懂得捡野生菌的人都会这样做，不然的话别人把他的饭碗抢了。
只要保护得当，出过鸡菌的地方来年一般还会出。有经验的村民都是记住所有捡到过野生菌的地方，而不是在地里盲目搜索。
林胜龙：你们怎么看都不知道哪里有鸡。
记者：地图全在他脑子里。
云南省昆明市东川区铜都镇洗尾嘎村村民 谭中华：对，路线都是在他的记忆里。
凭着记忆，村民少春荣走到一片玉米地的中间。这里真的有鸡菌吗?
林胜龙：找到一个。
记者：你以前也在这捡到过是吗?
云南省昆明市东川区铜都镇仓房村村民 少春荣：这块玉米地是我的。
记者：所以你知道这个地方，如果这片是别人家玉米地你可以采吗?
云南省昆明市东川区铜都镇仓房村村民 少春荣：可以。
林胜龙：只要不破坏别人的玉米，不破坏别人的庄稼。肥壮。
记者：肥壮是吧?
林胜龙：肥壮，这个质量好。
找到这藏身地下的鸡菌看似毫不费力，实际靠的都是多年经验的积累。
记者：怎么看它质量好不好?
林胜龙：主要帽子不开，伞不打开。这个菌柄要硬(才好)，你感受下它的硬度。
记者：菌柄要硬，帽子不要打开。
林胜龙：不要打开。
记者：质量就是好的。
林胜龙：对。还有它颜色白不白。老了看着就没有这么鲜亮。一般质量好的就可以生吃。
像这样质量上乘的鸡菌，生吃的话并不需要清洗，只要像这样把鸡菌表面的泥土刮除干净即可。
林胜龙：现在就可以吃了。
记者：这个还是很结实的。
林胜龙：你尝一下口感。
记者：一口都吃了。挺甜的。
林胜龙：对。很脆。你来一片不?
云南省昆明市东川区铜都镇仓房村村民 少春荣：我吃不来。
鸡菌最传统的做法是炒和烧汤，像这样生吃是近几年才在昆明市流行起来的吃法。
林胜龙：我们在尝试这个东西，尝试了以后大家都生吃。但是不能多吃，少量吃一点。它带有一点微毒。
记者：煮过之后就没有(毒)吗?
林胜龙：没有。
鸡生吃到底有没有毒，记者专门采访了有关专家。
云南省农业科学院生物技术与种质资源研究所 副研究员 李树红：鸡应该是比较安全的。出现毒的话，我感觉可能不是鸡的问题，有可能是我们采收完以后，田头地埂，有可能别人施了农药。农药喷在上面了。有一种可能，你用的盛放鸡的袋子或者筐子，有的老百姓装过农药。并不是鸡这种野生菌带有毒。
大家跟着村民往山上又走了几公里，突然发现了一朵让记者感到惊讶的鸡菌。
记者：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好大，好大。
林胜龙：他原来来这里找过，他想带我们来碰碰运气，能不能找到，我们一来果不其然。
记者：这么难找的地方，你第一次怎么找到的?
云南省昆明市东川区铜都镇仓房村村民 少春荣：第一次就是进山上来(看到了)，坐在这等。
记者：就是一直走一直看，碰上的。
这朵鸡菌的帽子虽然已经张开，但个头不小，能值不少钱。
记者：这个有没有半斤?
林胜龙：有，有半市斤。估计要150、160元钱。捡鸡他算厉害的。
云南省昆明市东川区铜都镇仓房村村民 少春荣：有时候几公里才遇得到一朵。
林胜龙：两筷子就夹没了。
记者：两筷子就夹没了。
妻子 黄岳琼：真的吃起来容易，(找起来)还是挺难的。
这样新鲜的野生菌从产地到昆明的批发市场，中间往往要经过两三级经销商，每个环节都会加价。林胜龙初中毕业后就从农村老家到省城昆明卖野生菌。1996年刚入行时，做野生菌的人还不多。那个时候，林胜龙就坚持和产地一手的经销商合作，减掉中间环节，对各种野生菌产地的产量和质量做到心中有数。但当初像这样到产地去收货却是非常辛苦的。不仅如此，每次收了鲜货的林胜龙总是在半夜就赶到昆明的批发市场。
林胜龙：(从)夜里12点，有的时候弄到中午12点。必须要早，如果你来晚了就不行，像现在来的货就掉价。假如省外的宾馆、酒店下单给我，夜里面三四点钟就拉到机场。早上九点本地的就开始送货。
野生菌的新鲜程度直接影响价格，林胜龙得跟时间赛跑。几年下来，各种野生菌的价格曲线都在他的脑子里，应对每天变化的市场也日渐从容。林胜龙清楚地记得，1999年昆明世博会那年，他和30多家餐饮企业建立了合作关系，当年的销售额超过200万元。
2005年，林胜龙的生意经历了一次大的考验。几乎在同一时间，昆明的客户们都提出和林胜龙停止合作。而引发这场风波的，是一种叫牛肝菌的野生菌。
野生牛肝菌多生长在阔叶树和针叶树的混交林。6月初，其他品种的野生菌还不多，而采挖牛肝菌正是时候。
云南省昆明市盘龙区白龙寺村村民 王玉仙：(牛肝菌)会在这些叶子下面，枯叶子下边。松树底下也会有。
云南省昆明市盘龙区白龙寺村村民 杨茂林：在松树底下有草的地方，长的菌子是安全的，吃它是安全的。
记者：这是你们平常积累下来的经验。
云南省昆明市盘龙区白龙寺村村民 杨茂林：我们平常积累下来的经验，是的。
记者：下面就是悬崖了，山沟了。
妻子 黄岳琼：山沟里容易出菌。
云南省昆明市盘龙区白龙寺村村民 杨茂林：有些菌子就长在危险的地方。
跟着有经验的村民，我们在这个山沟对面的坡上发现了牛肝菌。
村民 杨茂林：好几朵。
妻子 黄岳琼：串了有两朵。
林胜龙：红牛肝菌。
妻子 黄岳琼：挖起来了。
记者：这牛肝菌好大一朵。
红牛肝菌是牛肝菌的一种。在云南，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见手青。
妻子 黄岳琼：手摸上去会青的感觉，就是这样，你看这里，摸到就会青的感觉。
记者：是手摸了之后，它会青是吗?我们来试试看。就稍微用点力。
妻子 黄岳琼：对。这个很明显。
记者：难怪叫见手青，就是这样起的名字。
不仅手摸了会变青，这样掰开之后，暴露在空气中的部分也会迅速变青。村民采收这样的牛肝菌都格外小心，一般只拿它的根部。
记者：被摸了好几下之后都变丑了。
妻子黄岳琼：没事，但是不影响它的味道。
记者：摸青了之后影响它的销售价格吗?
妻子黄岳琼：影响，影响。
记者：早知道我刚才不摸了。
妻子黄岳琼：也没事。
记者：不知道会影响这个价格。现在(红)牛肝菌的市场价格大概是什么样?
林胜龙：现在一百七八十元一公斤。
这是云南常见的几种牛肝菌，红牛肝菌是牛肝菌中变色最为明显的。在云南的餐饮市场，尤其在昆明，会变色的牛肝菌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
云南省农业科学院生物技术与种质资源研究所 副研究员 李树红：从市场来说牛肝菌应该是云南产量最大的，因为市场你见到的可能三分之二都是牛肝菌。受伤以后会变色，这一类真菌在我们大型野生菌里面还是比较常见。
云南省昆明市某餐饮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 张宪荣：昆明当地的老百姓，通常长期能接受基本上还是牛肝菌。属于中档价格。
就在2005年，昆明市出现了第一个专业的野生菌交易市场，从事野生菌行业的经销商也有爆发式的增长。林胜龙的老客户们发现，林胜龙供给他们的牛肝菌价格比市场上的贵了不少，于是纷纷提出停止合作。
林胜龙：牛肝菌别人拿给餐厅老板只要100元一公斤，我拿给他们要120、130元一公斤。
云南省昆明市某餐饮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 张宪荣：市场已经拓展开了，我们觉得供货商市场在放大。当时跟林总商量，你先暂时退一退。他没有更多的解释，他说那也行。
林胜龙：不需要解释。我当时觉得他们肯定会会过来找我。
仅仅几周后，这些客户果真重新找到林胜龙供货，还一直合作到了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一些客户尝试了市场上比林胜龙的价格低的牛肝菌之后发现，同样是一公斤牛肝菌，林胜龙的能炒出这样三、四盘菜，而换了新的供货商后，同样重量的牛肝菌却做不出这么多菜了。
云南省昆明市某餐饮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 张宪荣：便宜利用率不高。丢掉的特别多，结果算下来没有林总的菌子的效果。还是要找他。
林胜龙：我对市场上做野生菌的基本了解，他们做的是什么品质，我做的是什么品质，我心里基本上都有数。特别自信。
不做任何解释，客户却都自己回头，林胜龙的自信从何而来呢?他把记者带到了他的加工厂，工人正在对新收上来的牛肝菌分级。
林胜龙：你看那个统货，你起来看一眼，它就一点没有舒服感，也没有卖相。
记者：当时大家同行是这样卖，直接卖统货，不区分质量。
林胜龙：对对对。
在同行都在卖统货的时候，林胜龙就把收上来的统货按质量分出三个等级，然后分级定价。对于林胜龙来说，给野生菌分级既费时又费力，增加了成本，但分级后的野生菌品质更好，客户也更好利用。2005年之后，林胜龙投资建设了冻库，购进了一系列粗加工设备，不仅销售野生菌鲜品，还开始加工销售野生菌干品和冻品，延长了销售周期。
云南省昆明市官渡区野生菌经销商男：他认真做事，这个东西是差的他就不卖，不卖给别人，差的他倒掉都不卖给别人。这个东西它的品质就决定了它的出路，我们都要向他学。
宁可增加成本，也决不把品质差的产品卖给客户。林胜龙告诉记者，他一向以做好人的标准来做产品，品质至上让他赢得客户、赢得市场。在林胜龙的带动和影响下，市场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野生菌粗加工产品，同行们也陆续开始对产品进行分级。直到2013年初，一直走在行业前列的林胜龙突然有了危机感。
林胜龙：同行对于我来说没有多少压力，以前都挺顺的。就是2013年以后才开始感觉到自己压力大。
2013年高端餐饮市场开始萎缩，不仅林胜龙有压力，整个野生菌行业都遭受冲击。而林胜龙的一个举动，却让他在这样的环境中逆势上扬。他做了什么呢?
2016年的新鲜野生菌刚刚上市，林胜龙邀请了一些厨师朋友过来。林胜龙提供各种新鲜的野生菌食材，过来的厨师每人要制作一道创新的野生菌菜品。
云南省昆明市官渡区某酒店总厨 段政忠：我差不多做了20年，因为野生菌到处开发以后，大家做的手法都不一样。大家互相来学习沟通一下。
云南省昆明市官渡区某酒店厨师 张家兵：基本上咱们云南所有的菌他这里都有。经常在自己店里感觉品种比较少了，所以出来学习学习。
从2013年5月开始，林胜龙就着手打造这样一个厨师交流的平台，不定期邀请厨师过来，做野生菌菜品交流。起初，参加交流的都是林胜龙合作酒店的厨师，随着交流平台名气的扩大，不少外地酒店的厨师也参与进来。野生菌的做法不再仅限于传统的小炒和煲汤，开始丰富而多元。林胜龙并没有自己的饭店，为什么会邀请这么多厨师过来做菜呢?
林胜龙：外地客户以前不知道怎么做野生菌，但是通过这个平台把它传播出去。我自己也积累了好多野生菌的菜品。
通过打造厨师的交流平台，林胜龙顺势在自己销售门店的楼上，打造了野生菌美食体验馆，把创新的菜品提供给客户试吃，这家野生菌美食体验馆在昆明口碑相传，非常火爆，这对林胜龙的野生菌销售有明显的提升作用。
云南省昆明市市民 梁平：我今天是第一次到这里，听朋友介绍我才过来的。一闻到这个香味我口水都流出来了，非常好吃。我一定会带给家人、带给我的好朋友，一起来分享这里的菌子。
四川省攀枝花市某野生菌商贸有限公司总经理 谭新培：这种做法值得我们整个行业来学习，如果我们都这样去做，教会了大家消费，教会了大家制作的话，那我想这个市场很可观了。
2015年年底，林胜龙在上海南京路开设了自己的野生菌专卖店，他准备在2017年把自己在在昆明的经营模式复制到北京，让自己的野生菌走向更大的市场。